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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宛如梦幻——cowboy同人

-2019 年 1 月 16 日Ctrl+D 收藏本站扫描 星月文学 二维码,微信也能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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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 堕落之都的妖精

莫尼夫星球。

很热闹的城市,有大都市常有的嘈杂、纷繁。灯红酒绿之间,流淌的金钱和欲望。

但它与银河系里其他星球不同的是它是一个宇宙犯罪者云集的地方。一百多年来,依仗着交通的不便和政府在当地影响力的衰弱,那些触犯银河系法规的亡命之徒不远万里地奔逃到这里,然后才得以喘一口气,在这里开始挥霍他们用生命冒险得来的金钱和自由。

颓废、放荡、堕落的天堂。

在这里,看不见的角落里可能躺的是一具被围殴后早已冰凉的尸体;大大小小、正经不正经的酒吧会所的后门,总是隐隐散发着人类被痛殴之后,残留在地面上内脏分泌物的酸臭气味;小巷里,偶尔会有像鸟爪般干枯黑瘦的手伸出来,但乞讨到的往往是一顿暴打;隐藏在衣领和墨镜后面行色匆匆的人影,在灯光暗淡的地铁站一晃而过……

“再、再来一杯……”醉熏熏地打了一个响指,菲对着吧台后那个一直色迷迷地盯着她发呆的酒保说,一边把垂落到额前的金发拨向耳后。

在她抬手的时候,后面那些酒鬼们发出了一阵轰然的笑声和尖利的口哨。

“漂亮的小妞……看她那魔鬼般的身体!”

她听见人群中有暧昧低级的窃窃私语,夹杂着口哨和下流的手势。从酒保手中夺过酒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血红色的液体,她金发后带着醉意的明眸里闪过一丝丝的恼怒——“该死的史派克!该死的杰特!”

两个生死搭档的名字被她连同诅咒一起吐出,和着浓浓的酒气。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铁了心地要去追查那个叫比夏斯的宇宙犯罪团伙红龙组织的老大,她怎么会一个人落单、而且会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

他们三个人:史派克、杰特,还有她,一直都是同行同止的赏金猎人,流浪于宇宙各个角落,靠追捕政府出资悬赏的通缉犯、换取赏金为生。

那是极度危险的生活,所以他们几乎从不单独行动。

然而,这一次是例外,史派克居然把她一个人甩下,和杰特去追查那个红龙组织的头号杀手:比夏斯——那个曾是星际特种部队出身的传奇般可怕的人物。

她隐隐约约地知道史派克过去和红龙组织有过瓜葛,而且似乎是非常惨烈的过去。但是史派克从来不说,她也不问。每一个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她理解他内心深藏的秘密,但是,却不能容忍他们在今天还把她排斥在共同行动之外。他们居然留下了她一个人!

他们追踪比夏斯而去的同时,却不知道她也追踪他们而来。

她也是一个杰出的赏金猎人,所以才能发觉史派克和杰特两个人的踪迹,一直追到了这个号称犯罪天堂的莫尼夫星球。可是,才进到这里的航空港,她就失去了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史派克和杰特……都是有很多“过去”的人哪……

她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看着里面液体折射出的美丽的光泽——可是,她自己呢?她自己,却是一个连自己过去都记不起来的人。

一个被莫名其妙地剥夺了过去记忆、扔到这个世界的可怜的家伙。

她是战争遗留的杰作,在那一场银河政府发动的对科培尔星球上宇宙海盗围剿后,从废墟里被抬出来的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过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醒来时第一个看见她的人称呼她为“菲”,所以,她的名字就叫做菲。虽然她有与生俱来的天使般的面容和魔鬼般的身材,但是,那只是一具空的躯壳而已——那里面,是没有记忆,也没有灵魂……

或许,她不是人类,只是一个降世的妖精吧?

酒吧里到处是浓浓的酒气,夹杂着烟味,简直和史派克平时在太空舱里嚼的劣等烟叶味道一样。她皱起了眉头,同时把目光再次投向舞池角落里那一个吹萨克斯的乐手。

在喧嚣嘈杂的酒吧里,那带着蓝调风格的萨克斯音乐却是如同水一样流淌出来,在各种污秽和杂质中不受影响地如同雾一般缓缓散开,宛如梦幻。

那个乐手隐身在昏暗变幻的灯光里,一身黑衣,同样颜色的头发,侧影在灯火中有些模糊。

真是一个奇迹——在这样肮脏的城市里,居然有这样的音乐。她想。

莫名其妙地,空白一片的记忆里,居然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这一曲《Dreamly》就到这里结束了。今天的音乐节目完毕,请明天再来欣赏。”台上的主持的声音在乱哄哄的吵闹中传来,而几乎没人注意。

菲看见那个乐手把萨克斯放到手提盒中,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蓝色风衣走了下去。她也意兴索然地摇摇头,伸出食指对酒保勾了勾:“结帐。”

酒醉后不经意妖艳起来的眼神,慵懒沙哑的语调,撩拨得身边立刻围上了一群人,争先恐后地献媚,抢着替她买单。她却只是摸了摸皮靴里的枪,径自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啊嚏,啊嚏……啊嚏!”刚到门口,外面带着肮脏气味的冷风陡然吹了进来,她猝及不防,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大失美女的风度。

“请珍重。”

陡然间,她听到身侧有人说了一句,不由回头。

漆黑的发色,冰蓝色的眼眸,稍长的前发略略遮住了前额,脸部的线条利落而俊美。黑色的衫子外披着蓝色的风衣,神色沉静中带着一丝颓废,说话的声音宛如台上萨克斯中的曲调。

——是那个乐手。欧也妮·葛朗台

“在这里有个传说:一个人如果连打了三个喷嚏而不说‘珍重’的话,就会变成妖精呢。”他说,善意的神色,奇异的眼神,丝毫没有旁人那样的挑逗和窥视,却带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看来这是一个勾女仔的高手呢。

菲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懒懒地回答:“没关系……我已经是妖精了~~”

然后,不管对方脸上有奇怪的诧异神色,她自顾自地扬头走开了——虽然这是个有吸引力的男人,可是现在找史派克和杰特那两个该死的家伙才是当务之急。

“还是称自己为‘妖精’吗?”

可惜,急匆匆走开的她没有听到身后俊美的男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灯红酒绿的街道,到处是神色诡异的行人、醉醺醺的酒鬼、招客的妓女,萎靡的歌曲和地上的污水一起到处流淌着。

肮脏的空气,肮脏的地面,肮脏的人们。

在她走过的时候,街边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总会投出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象胶一样粘着她不放,那些暧昧的议论和大胆的挑逗不时传进她的耳朵……那些家伙,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她嘴角噙着冷笑,却把胸脯挺得更高,一头华丽的金色短发随着步子如波浪般起伏。

“老大,她到底要去哪里啊?”后面忽然有低低的交头接耳声。

“嘘——轻一点!先跟着吧。等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再动手。”

“啧啧……好诱人的美女!都快等不及了!”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诡异的对话还是一一传入了作为职业赏金猎人的她的耳朵里。

既然这样,就不劳他们再辛苦跟太久了……自己应该识趣一点才对呢!她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自觉地往左转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转身时瞟了一眼身后。

一共是四个男人——有点面熟,应该从酒吧里开始就跟着自己了吧?

又是送上门的活靶子……她冷笑。但是,这一次是练枪法好呢,还是练拳脚?菲有点犹豫起来。

——“快,一起上!”

在她刚一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了那些人的号令,耳后顿时有风声传来。她一低头,闪过了那抓向她头发的手,闪电般地退出了几米远,忽然对那四个人一声断喝:“等一下!”

倒是有点被她的逃脱弄得一呆,那些流氓登时顿住了脚步。

“恩,决定揍你们了……”她懒洋洋地说着,同时从怀中抽出一双手套,慢条斯理地开始戴上,“可是呢,先要保护好手,免得弄断了我漂亮的指甲。”

“哈哈!好有意思的小妞!”流氓们轰笑了起来,目中闪着狂暴的光芒,然后不等她戴好手套,立刻从四个不同方位怪叫着扑了上来。

再次迅速地躲闪,她左脚后扫,踢在一个人的小腹上,同时右脚一使力,从地上跃起,在空中轻巧一个翻身,在那个人的惨叫中落到了包围之外。

“该死的!”打斗中,她才发现自己戴错了手套,骂了一句,有些手忙脚乱地扯下来,来不及再戴上,又被包围了。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有洁癖的她只好一味躲闪着。

“小姐,可以为你代劳吗?”

当她气喘吁吁地再次跳出圈子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有人问。转过头,看见的仍然是那个吹萨克斯的蓝衣男子,微笑着问,冰蓝色的眼睛里有奇异的神色。

“快帮我打架!还罗嗦什么!”有点气急败坏地,她吼。

话音方落,她的手忽然被拉住:“别理他们了,我们走吧!”

容不得她反应,那个人拉着她闯过人群,只用另一只提着箱子的左手对付那些咆哮着扑过来的亡命之徒。然而,那样看似文弱的手上的力道却是大的惊人,那样利落直接的拳脚,打得那几个流氓直往外跌了出去。

他就这样拉着她,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你很厉害嘛!身手简直是训练有素啊~~你打算拉着我去哪里?”小跑中,她不由地抬头看他,喘着气问。他没有回答。奔跑着,偶然间,他漆黑的长发拂到了她脸上,弄得她痒痒的——“阿嚏!阿嚏……阿嚏!”

她忽然忍不住又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他终于停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眼神仍然是奇异难解的——然而,很显然并没有恶意。

“请珍重。”他终于还是再次说了同样的话,“——是感冒了吗?去我家休息一下吧。”

看来……他最终的目的也是同样的啊~~用这样的曲线进行,还真是用足了英雄救美的老套呢!

ACT-2 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

这间外表破烂的房子,内部装饰得却是出人意料的舒适。

在室内懒洋洋的淡蓝的灯光下,捧着他递过来的热果珍,菲开始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猫一样地把自己修长丰满的身体蜷在那个软软的沙发上,一边打量着房内墙壁上挂着的照片。陡然间,她心里不自觉地一惊——照片上的他,居然穿着星际军团的军装!

“跑了那么久,要不要进去冲个澡?”他的声音却从身边传来,一样的从容而淡然。他已经换去了衫子和大衣,披上了浴袍,松松地掩着前襟,随意得让气氛显得有一些些的暧昧起来。

菲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慵懒的笑意:“不用了……我怕你偷看——我可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漂亮女人。”她一边说着,一边舒展开手臂,够到了旁边茶几上摆放的一个小小的八音盒,打开,音乐就如同流水一样地蔓延开来——仍然是他吹过的那一首《Dreamly》,绵绵密密地,带着似真似幻的朦胧。

“别动它!”他的神色却是第一次凝重了起来,劈手夺过,远远地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眼神一时间再次奇异地闪了一下——不知为何,他这样的眼神,总让她仿佛想起空白记忆中曾有过的什么。

是时候摊牌了吧?

“库廉。”忽然间,她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叫出了一个名字,不出所料地看见对方一震。她惬意地喝了口果珍,把肢体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然后继续象猫一样地蜷着,抬眼看着他,随口说:“——曾在星际军团特种部队中服役,在剿匪战争中因出卖秘密情报给宇宙海盗而犯下叛国罪,被判处终身监禁,入狱两年后杀了看守潜逃,至今未追捕归案。银河政府悬赏金额为200万银河法郎。”

他的神色刚开始是复杂而冷峻的,但随着她的叙述,渐渐变化,最终又重新归复于一贯的淡然而莫测,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茶几上,不惊轻尘地问:“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真不愧是银河系里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菲小姐。”

这次倒是她吃了一惊,笑容陡然僵了一下——原来,对方对于她的情况,也是洞若观火。一直以来,她都估计自己过高,而从没有把对手放在相等的地位上。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变的有些凝滞起来,带着不知是敌是友的诡异。

那只音乐盒躺在角落里,那曲《Dreamly》仍然如同水一般静静躺出来,弥漫在室内,梦幻般的曲调,使气氛也开始有一点点的缓和。

“一开始在酒吧里,我只是觉得你有点面熟而已……后来看见你家那些在军团里拍的照片,才想起曾在通缉令上见过你。”

她仍然保持着最舒服的姿势,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不自在地扭来扭去。

“要追捕我吗?”库廉淡淡地问沙发上蜷着的那个美丽女子,却看见对方懒懒地摇了摇头。

“我才懒得来管你的事情……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要帮我,还带我回家?——是不是也因为我是个漂亮的女人?”她喝了一口果珍,细眯的眼睛盯着手中的杯子,透过玻璃看着对面英俊的黑发男子。

“我对于女人没有兴趣。”冰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带着奇怪的神色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噗!……咳,咳咳!……”陡然被呛住了喉咙,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定了喘息,看着眼前俊美的男子,有些不可思议地怔怔感叹:“原来、原来你是同志?!吓了我一跳!真是、真是有点可惜——象你这样的人竟然……简直是暴殄天物。”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库廉眼睛里仍然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奇异笑意,看着她。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我?——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赏金猎人。”她有些惊诧地问,却看见那奇异的笑意漫出了对方的眼睛,一时间他的面容仿佛有了一种奇怪的改变。

“因为你说自己是妖精……很多年以前,我认识一个人,她也喜欢说自己是妖精。”

看着他微笑的眼睛,菲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稔的感觉……奇怪,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仿佛,在遥远的某一天,哪里曾看见过……在哪里……曾经看见过。

“既然你不洗,那么我先去洗澡了。”

他的话题忽然转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淡淡地说。她忍不住又是一呆。在她发呆的时候,他已经转过了身。

“对了……你不会偷看吧?”蓦然,库廉站住了身,带着奇异的笑意,回头问。

“这个,我可不保证~~~”她有些慵懒地笑着,举起杯子对他扬了扬。

荒芜的行星。交际花盛衰记

漫天的尘土风沙。

满地的辎重武器和伤员。

在战壕里休息的清一色黑色军装的部队。

她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在客厅里看着壁上挂的发黄的照片。

那些显然是十年前的照片在科培尔星球照的,听说那里曾经是宇宙最大的海盗组织的总部,政府军和匪徒曾在那一带展开了长达数年的浴血奋战——可惜的是由于有人从内部的泄密,政府最后虽然攻破了贼窝,可是匪徒首脑们早已不知去向。

再后来,银河里出现的那个名为“红龙”的著名恐怖组织,据说就是海盗们残余人马的汇集。官方的消息称,那个泄密的军人,正是当时有少校军衔的库廉。

可是……从照片上看,当年的他怎么也不象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啊。菲想着,看着当时还是一头短发的英俊少年。那时的他满脸阳光般的笑容,轻浅得仿佛藏不住任何心事。

在战壕中,在刚夺来的敌人阵地上,在战斗的休息间隙里,他对着镜头朗朗地笑。

——那样俊美无邪的美少年,完全不同于今日的他。

今日的他,那样淡然而莫测的眼神背后,隐藏着黑夜一般深不见底的过去吧?一样俊美的面容后,有时竟有一丝丝妖异而颓废的光芒,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有着“过去”的人,果然和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完全不同啊……象库廉,还有史派克、杰特。

她感叹着,目光停留在一服战地合影上:左起第三个是库廉,他的肩膀被旁边一个带上校军衔的军人紧紧搂着,仿佛是亲兄弟一样。那个面目有些模糊的人,却让她心中不知道为何一跳——那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

下意识地,一个念头不知从何而来。好熟悉……奇异的熟悉的感觉。

她目光逡巡着,看见照片里库廉身后一个只露出脑袋的军人:是一个女兵,面目同样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能看出在灿烂的微笑,那依稀的轮廓,居然和自己非常的相象!

她的心却继续更加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那是、那是……!

急急翻过照片,看见褪色的墨水写着:“宇宙历167年5月15日,与安洁……”

安洁?……Angel吗?天使……这个名字!……

脑部隐约痛了起来,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然后喘着气坐倒在沙发里,盯着照片发呆,有什么……有什么碎片一般的东西从空白的记忆中泛起,然而,始终无法拼成什么完整的图象出来。

不管了!回去一定要逼史派克把他隐藏的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部说出来!他所知道的过去,一定比她知道的要多吧?当时从战后的废墟里救出她后,第一次叫出她“菲”这个名字的,就是史派克啊。

“铃玲玲……”在头昏脑胀之际,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尖利的铃声刀一样地刺中了她。

库廉还在浴室里……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然而,在自动响过几声后,电话转入了留言阶段,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是比夏斯!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来到莫尼夫了,下午三点在沙漠公园碰头。记住一定要把那些货给我带过来!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

“啪”,几句话后,那个冷冷的声音挂断了电话,然而她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僵硬在那里。

——比夏斯!红龙组织的比夏斯!

难怪史派克和杰特会追踪来到莫尼夫,原来比夏斯在这里和库廉有一笔交易!

那么,难道库廉竟然也是红龙组织的人吗?——原来他是比夏斯的人!

她入了陷阱吗?!

她的动作远远快过于思想。在听到比夏斯的声音响起在电话中时,双枪已经迅速地从皮套里滑落手心,一个就地侧手翻,躲到了长沙发背后,瞄准了通向浴室的通道。

然而,什么人都没有。

库廉并没有如同她料想的那样持枪从那里出来,空空的通道那一边,只隐约传来冲淋时的水声。

他还在浴室里吗?水声掩盖下的他,又在做什么?!

危机来临的预感使她显示出了作为赏金猎人的素质,小心翼翼地,她先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门,然后贴着通道的墙壁,一步一步持枪向浴室走去。

——他还在里面。至少半透明的玻璃拉门上,显示出一个模糊的活动的人形。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毛玻璃的扭曲作用,他的身影居然婀娜曼妙得如同女子。

又是生死一线的时候了!她的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这样的关卡呢?

深吸一口气,手指扣住了扳机,她猛然抬起脚用力踢开了门——“不许动!举起手来!”

浴室里的人猛然回头,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苍白的肌肤,氤氲的水气中,冰蓝色的眼睛电般闪亮,冷漠地看着这个大胆的闯入者。

“啊?!”恍然如同雷击,她惊呼了一声,踉跄后退,手中的枪几乎坠了下去——“你,你……怎么、怎么你——”

惊讶得几乎不会说话,她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身体。

使她那样的赏金猎人都吃惊的,当然并不是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裸体,恰恰相反的——却是眼前这个男子居然、居然有着女人一样曲线起伏的身体!

“你还真的来偷看了吗?”他嘴角忽然有一丝奇异的微笑,走过来。

根本来不及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就这样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被他逼入了死角。他忽然出手,将她持枪的手压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那样苍白而潮湿的肌肤,就在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冰蓝的眼睛里带着奇异而熟悉的神色,看着她。

“你、你……你究竟是男的,还是、还是女的?”

由于过度的震惊,她说的结结巴巴,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

“很奇怪吗?”他忽然笑了,笑中有莫名复杂的神色。然后,他靠近她,俯下身来,带着微微的潮湿的暖气在她耳边轻笑着,梦呓一般地回答——“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我的小妖精。”

ACT-3 死召

“坐。还喝果珍吗?”

她张大着嘴巴,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披着浴袍的人,根本没有回答的能力。客厅的灯光依旧昏暗而慵懒,沙发依旧舒适而柔软——然而她却有毛骨悚然的想逃的冲动。

他并没有恶意,在她错愕失去反应力的时候,只是淡漠地裹了件浴袍把她拎回了客厅而已——但是,看着眼前诡异的俊美青年,她手心里有冷汗不停渗出。

“该死的……史派克,杰特要是在就好了……追查什么比夏斯——比夏斯的同伙现在在这儿呢!”她正懊恼地想着,却见他已经给她重新冲了杯热果珍,然后随手把她方才掉落在浴室地面的手枪扔回给她:“拿好——可不要再掉了。”

她有点恨恨地看着他,手指立刻勾住了扳机——有枪在手,心里登时安定了不少。

而库廉依旧是那样莫测的淡然,丝毫不以方才被她窥到了真身而局促。弯腰,从角落里拾起那只八音盒,他在她对面坐下,反复把玩着,一边从茶几下的盒子里拿出一筒针剂,撕去了外面的包装。

“西玛冰体!”幻灭

她再次脱口而出——这是一种被银河政府严厉禁止的神经性刺激药物,由于对人体危害极大,这种号称毒品之王的东西,只要拥有10ml以上就足以入狱!

而他,竟然漫不经心地从茶几下拿出了一大盒!

针头刺入静脉,药水一点点的消逝着,库廉微闭着眼睛,似乎享受着身心的极端舒展,过了片刻,似乎是药性过去了一点,才带着奇异的笑意,睁开眼看着她:“不错。就是全拜这种药物所赐,我的身体……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你成瘾了吗?!该死的,你居然碰这种东西?一碰它,人就毁了!”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隐约莫名的痛心,上去一掌把针管扫到了地上。

“我早就已经毁了……”他仍然是淡漠而无所谓的,手上的八音盒蓦然打开,露出里面暗藏的极端精巧的设备,“自从比夏斯用这个陷害我入狱以来,我就已经死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里面……居然是一部星际发报机?!”

“不错……很尖端的设备——特别在十年前,你根本不会想到这么小一个音乐盒里,居然藏有如此复杂的东西。”库廉眼睛里依然有奇异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仿佛想挥去缠绕住他的什么东西,“——在比夏斯说要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我一直都以为它不过是一个八音盒而已。”

比夏斯……他的过去,竟然也跟这个人有关。

音乐盒里的乐曲仍然无止境地轻轻响着,那首《Dreamly》——梦幻般的曲调,如同往日风尘中的笑靥,渐渐隐没。所有的辛酸,所有的血泪,在光阴背后只留下淡漠的绯红而已。

“当年真正出卖情报给匪徒的、是比夏斯——对不对?”她带着肯定而悲伤的目光看向库廉,迎上的却是他莫测的眼神。她甚至不知道他内心的喜怒。

“不错……那个时候,他和我在一个兵团里,一起转战在荒芜的星球上,和那些宇宙海盗作战。很多人倒下了,很多人成了白骨——踏着战友们的尸体前进着,能活下来的,只是最优秀的战士。

“在科培尔我认识了比夏斯,他在一次战役中救过我的命……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直很崇拜比夏斯,认为他正直,勇敢,有担当,是军人的楷模……我不仅当他是我的上司,更是我的战友,我的兄长。

“科培尔……科培尔,那里我认识了两个在我生命中影响最大的人。

“——毫无防备地,我接受了他给我的礼物——这个八音盒,也接受了他栽赃给我的罪名。”

“他向军队高层告发了我,然后……军方在我身上搜出了这个东西。根据鉴定,那些令匪徒顺利逃脱的情报,就是从这台发报机上发出。……人证物证俱在,罪名很快就成立了。

“叛国罪。终身监禁。一个战士,一个军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为之献出生命血战的祖国竟认为他背叛……这样的犯人,就是在监狱里,也是被所有人看不起。”

“就是在刚入狱的那几年,我身心一下子全垮了,开始染上了毒瘾——”由于西玛冰体对人体内分泌和神经系统的影响,我的身体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抱歉,吓到你了……“

他淡淡歉意地笑了一下。那样平静而客观的叙述,让旁听的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双手早已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掌心的枪,喉咙中挣扎地想说出什么安慰或调侃的话,让气氛变的轻松一点,然而一向大大咧咧的菲却不是擅长这方面的人。

好象……说什么都不合适现在这个景况吧?

他只是在叙述,没有诉苦,也没有哀痛。所以……旁人更无法说出什么来。

只是隐隐约约地,这个故事,她居然仿佛曾经听说过。

“好了……和你解释的就是这些了。”他忽然站了起来,低头微微笑了笑,“我马上要和比夏斯会面去了——我抢了他手下运送的一批货,以此要挟他来到这里见我。”

手指轻轻一扬,音乐盒被再次甩到地上,那水一般的音乐顿了顿,似乎是呜咽了一下,然后继续无休止无感情地响着。

菲伸腿踢了一下那个音乐盒,蓦然开口问:“安洁是谁?”

他的背影蓦然一僵,眼色复杂地落在墙壁上那张发黄的旧照片上。

“安洁……是一个也喜欢称自己是妖精的女孩子……”他声音里有奇异的颤动,带着微微的笑意和落寞,“她是战地记者,在剿匪战争的一次空袭中……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他已经走进衣帽间开始换衣服。

她看见了,衣帽间里挂着的整整齐齐的,全部是他曾经在部队穿过的戎装。

换好了衣服,他回到客厅,向菲微笑着点点头就转身离去——“你这个笨蛋!给我站住!”

他有些意外的站住,看她。

“知道红龙是怎样一个组织吗?知道比夏斯今日的势力有多大吗!”她几乎是有点象教训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教训着他,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依然是那样带着些微诡异莫测的笑容,依稀中有莫名的熟稔。

然后,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笨蛋!那么你就这样一个人去送死吗?!”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掌心雷灵巧地旋转着到了她手指间——“你就这样对我说完了这些,然后一个人去送死吗!”

“给我站住!”看着他加快的步伐,她手中的枪忽然无声无息地开火,手腕抖动处,跟踪着他身体的轨迹,一连开了三枪。

他反应也是一流的,不愧是曾经受过特种部队训练的战士。虽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受到袭击,但在她扣动扳机的一刹他就已经及时的跃起,落地时已经拔枪——但是不出她所料的,并没有还击。

她继续在跑动中向他射击,以阻止他的离去。她的枪法很快,也很准——史派克都说了,如果一对一的对射的话,他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在第七枪响过后,他忽然倒地,捂着左肩。

她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俯身查看对方伤势:“就是打你一枪也不能看你这样去送死……看看,伤到哪里了?——”

然而地上受伤的库廉陡然回身,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重重一掌劈在她的后项上。

菲闷哼一声,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慢慢倒了下去。

“不要管我的事,小妖精。”把瘫软的她从地上抱起,冰蓝色的眼睛里有奇异的笑意,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无可奈何,“我和比夏斯的事情,我一个人去了结掉。不关你的事。”

一边说着,他一边反扭过她的双手,在身后绑了起来:“不要跑过来趟混水,好好睡一觉吧!”不管她的挣扎,库廉抱着她来到房内,把她扔回了床上。

“笨蛋!不要去!——不要去!”她烦躁地扭动着身体,无用地想争脱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别人的事从不关心的心里有莫名的绝望和暴躁,几乎是吼着对他说:“你这个笨蛋!快放开我!”

在挣扎中,脑海里忽然有模糊的碎片闪过。

她好象认识他。

在那曾经空白一片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冰蓝色的带着奇异笑意的眼睛吧?

从一开始在酒吧见到他,他们就下意识地在跟随着彼此吧?

“小妖精……再见了。”

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觉。但抬头时,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忽然蜷在沙发上哭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一贯任性强悍的她居然会这样不由自主地痛哭起来……那并不是简单的怜悯,而是另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她灵魂的力量,以及随之而来的惊惧、悲伤和宿命感。

还有……那脑海里时隐时现的莫名的熟稔。

费尽了力气,她腾过身子,摁下了腰间和史派克他们联络用的紧急秘密呼叫按钮。

ACT-4 星魂

“库廉,十年了,为什么你总缠着我不放呢?”

沙漠公园中的风沙漫天扬起,伴随着一个沧桑沉静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却至少要比声音年轻十岁,面对着昔日同伴的枪口,比夏斯有些无可奈何的啼笑皆非——“所谓的友谊,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或者,我的背叛真的令你那么不可原谅?在这个世界上做过这样事情的人有很多,难道你不曾被其他人出卖过吗?”

看着昔日的战友和他身边的红龙组织成员,冰蓝色的眼睛里有深刻的仇恨,幽幽的火光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燃烧——“别人可以出卖我,可以背叛我,但是——比夏斯你却不可以!

“你是我的战友,是我的至交,是我的兄长……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曾经以为把生命交付在你手上都可以!”

“你和安洁……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爱的两个人。你们对于我的重要,远在任何其他事情之上:名利,抱负,地位,金钱……然而你呢?你却为了区区一点钱出卖我!”

银发的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带着阴暗而锋利的嘲讽:“为了钱?库廉,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为了安洁——为了那个永远不属于我的安洁!”

“你……你爱安洁吗?”不可思议地,看着比夏斯他如梦初醒。

“爱?那是什么?”比夏斯冷冷笑了起来,可是眼神中却有极其复杂的阴影,“我只是不能忍受你们彼此把对方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已……你和她,应该都属于我!自始至终,对于你们两个来说、最重要的人,只能是我!”

“在我们三个人中,是你和安洁先背叛了我。”

“——我的终极背叛,只是为了惩罚你们!”

轻轻一声响,一个东西被摔到了地上,是那个八音盒。

断断续续的音乐从残破的盒子里传出来,本来水一般流畅的音乐忽然变成了哽咽。

看见那个音乐盒,连比夏斯阴沉的眼色里都有一丝异样,沉沉道:“库廉……十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话音未毕,冷笑的库廉忽然扣下了扳机!

“长官,小心!”正准备闪避,而比夏斯身边的手下已经扑了过来,毫不犹豫用身体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子弹。

中弹的身体由于惯性的作用仍然在空中继续飞出,沿路滴下点点鲜红的血迹,重重地摔到比夏斯身边的地面上。

“费林!”比夏斯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一直忠心的手下,那个少年杀手嘴角吐着血,热切而敬慕地望着他:“长官……快,快走!这个人、这个人带的是量子枪啊……”

比夏斯没有动,就站在那里,目光复杂莫辨。

“还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吗?”枪口冒出的热气袅袅地散开,库廉同样有些意外地看着地上垂死的少年,目光沉痛而悲哀——“比夏斯……今天的他,昨天的我——都是可以为你连生命都不要的人。而你却还认为,连生命都是不可以相信的吗?!”

银白色的乱发下,红龙组织的负责人目光不易觉察地波动了一下。

“这世界上,看来至少有一件东西……还是可以相信的。可惜……库廉,时至今日,一切无法再回头。”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比夏斯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枪。

火舌在瞬间交错——

“菲!菲!”在摁下呼叫信号后一个小时,躺在床上几乎等得快要睡着的她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声音——是史派克和杰特。

“我说你不能给我安分点吗?”络腮胡杰特气势汹汹的声音首先传来,“总是给我们添麻烦!这一次如果被你耽误了抓不住比夏斯,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而,翻过她身子给她解开手上绳索的却是史派克,嘴里还是嚼着烟叶,目光是关切的,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另外一个样子:“怎么了,我的性感小姐?又在色情狂手里吃亏了吗?这次的家伙喜欢绑着女人上床吗?”

“闭上你的臭嘴——库廉才不是那种人!”

她嘟哝着跳了起来,动了动僵硬的双手,然后立刻往外冲了出去,边跑着边对同伴叫嚷:“快去沙漠公园!比夏斯在那里!”

已经晚了。

驾驶着太空梭来到沙漠公园上空的三个人,只看见地上残留的鲜血和几架被击落的红龙组织的战机,夜空中,一艘轻型太空梭和大群带着红龙组织标记的战机交火——由于交战而吐出的绚烂的火舌映得莫尼夫的天空一片血红。

“库廉!~那是库廉!……史派克,杰特,我们快过去!”她差点从机座上跳了起来,迅速把速度加到最大,直冲入战团中去。

“菲,小心!快退开!”

回路里陡然传来史派克焦急的喝止,然而巨大的惯性还是一直把她向着那个方向带了过去。在同时,她看见红龙组织的一架金色战机一个俯冲,吐出的火舌击中了库廉座机的右翼,巨大的火光如同菊花一样诡异地盛开。

“库廉!库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太空梭如同流星一样坠向地面,在爆炸掀起的气浪中颠簸着,她心神俱裂。陡然,她不顾一切地向着那艘击落库廉座机的金色战机冲了过去!

在她发动攻击的时候,金色的战机忽然上飞,侧身,轻轻巧巧地避过了她的猛烈攻击。

在机身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她和机舱内那个银发的神秘人物打了一个照面——比夏斯!

她知道座舱内那个银发的年轻人就是那个著名的红龙组织负责人。然而,本来应该不认识自己的他却也有震惊的表情,竟然脱口说了一句什么。

那只是瞬间的交错,转眼两人已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

在她急速拉转机头准备追击的时候,回路里传来了杰特的声音:“菲!快降落到地面上去!——库廉的战机坠落在公园的东南角,你去抢救,我和史派克去追击比夏斯!”

“好!”对于库廉的关切远远超过追击那个比夏斯,她痛快地答应,立刻进行迫降——方才比夏斯看见自己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他的脸……他的脸竟然那么熟悉……他脱口说了些什么?

隔着机舱,她自然无法听见,然而,模拟着刚才比夏斯发音的口型,她迟疑着,嘴里吐出的却是两个字:“……安……洁?!”

心头蓦然有奇异的震动,仿佛又有莫名的熟稔在心底渐渐泛起。

外面的天空里下着雨,并不大,蒙蒙地,在路灯下象一阵阵的烟,散去了又聚拢。

他却只是看着暗色的夜空,开始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有遥远的笑意。

背上湿淋淋的。那是血吧?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血流出来,他却并不感到疼痛,甚至,他已经渐渐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这就是死亡吗?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那一首《Dreamly》不停在他脑海中响起,伴随着往日所有的回忆——关于比夏斯,关于那个妖精女孩……那是他深藏心底的所有梦想,是他承受过那样的打击和背叛后,唯一深藏心底的梦想。

“笨蛋!你这个笨蛋……”耳边忽然有人痛骂,有什么东西滴在他脸上,温热而湿润。

他脸上忽然有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好象转瞬即逝的梦。

“我的……小妖精……”忽然,他对着将他用力从破损战机里扶起的那个女孩说,犹如梦呓,“安洁……”

他嘴角流着血,在菲的怀里,他象一片羽毛一样失去了重量。

菲想哭,想骂他,最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仿佛记起了什么……那空白一片的记忆中,第一次有淡淡的轮廓浮现。

“告诉我!快告诉我——我是谁?我是安洁吗?笨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记不起来所有的一切?!”用力晃着怀中垂死的男子,性格刚烈的女子边哭边喊,然而,随着摇动,只有更多的血珠从他的身上洒下。

“听、听……那首曲子……”他微闭着眼睛,忽然微弱地哼起了《Dreamly》的调子,她侧头,竟然听见淅沥沥的雨中真的有那样的旋律。

几米外,那残破的八音盒静静躺在雨丝中,乐曲如同水般流泻。

“小妖精……”他的眼睛里居然有那样闪耀的笑意,看着她哭的一塌糊涂,微弱地说,“何必……何必要知道以前?请、请把握住现在吧……人生、人生就象是梦,如果能跳过痛苦的那一段……应该是一件好事呢……”

“不,我要记起来!我要记起来!——告诉我,库廉,快告诉我!”

雨中的旋律萦绕在她耳边,菲茫然而苦痛地望着他,几乎是企求般地嘶声喊。

“去、去问……比夏斯吧……”

他极轻极轻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再也不说话了,仿佛是暗自积攒着力气,过了片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清晰而急促地说:“把我扶回座机里!……我要回到科培尔去!”

她惊愕地看着他,看着依稀熟稔的脸,茫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战斗过的地方。那些…战友、兄弟在等我……去团聚……”喃喃叙述着,他的声音又开始转弱,但是目光里却有不容置疑的激情,“请、请帮我调好自动导航系统……让我一个人回那里去……安安静静地……回到科培尔去……”

“好的。”她应承着,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

“请、请珍重……小妖精。”

他的渐渐涣散的眼神里,仍然是几十年不变的奇异的微笑。

“爷爷,你看!——星星落下去了!”

漆黑的夜空。科培尔某处荒凉的山地。

一个少数民族的孩子指着天空一闪而过的光芒,对旁边一个坐着的白发老人嚷。老人昏沉沉的眼睛抬起,看了一下广袤的夜空,然后念了一段奇怪的经文。

“那不是星星,孩子……

“那是战士的灵魂。

“是那些在宇宙某一处、一直孤独地战斗着的战士的灵魂……”

一年后。

安卡拉星球。

“菲,你看这一次我们领的赏金足可以撑三个月了呢!菲?你在听吗?”下着雨的街头,一行三个人刚从市政大厅里走出,史派克一边嚼着烟叶,一边对伙伴说。

然而,她并没有如同往日般地笑着回答:“这点钱,连吃青椒肉丝都不够呢!”

杰特和史派克同时回头看向她,这时才发现同伴看着地摊上一个破旧的八音盒出神。盒子虽然很破了,但是里面的音乐却很好听,如同水一样地流淌在下着雨的街头。

看着出神的菲,史派克一向懒洋洋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无法言明的复杂神色。

风卷着冷雨扑面而来,她一颤,忍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请珍重。”

忽然间,耳边恍惚听到一句话。

心中蓦然一跳,菲转头看着街的尽头——那里,密密的路灯排出了一串的光亮;

雨丝细细密密,幻出奇异的色彩,仿佛在夜幕中织成了一张无可逃避的网;

黑发蓝衣的他,站在街的拐角处,微微笑着。不知是开始还是归宿……

宛如梦幻。

【完】高老头

后记:

虽然很喜欢看漫画,但是却很少想起来给漫画写点什么。有时候会忽然发觉,一个人看多了故事,心里竟然会渐渐变得麻木不仁起来——“那些都是假的”

无论再看怎样感人的精彩的故事的时候,总会在下意识里这么对自己说,然后,再也不轻易的为任何事打动。

看COWBOY是一个例外。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它切中了内心似乎深藏的某一处,看见那些人物的命运,所产生的感触不是简单的悲悯或同情,而是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心和灵魂,还有随之而来的惊惧、震撼和感伤。片子里所表现出来的气氛,让我每往下想深一层,都不由越来越有为之痛哭的冲动,并非刺骨的剧烈的悲伤,只是如同钝刀割肉一般的郁闷,让人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沉默。

长歌可以当哭,对我来说,文字却是唯一表达内心的方式。

于是有了这一天就写完的文章。本来只是想按照片子叙述完故事而已,但是终于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思想渗透到了字里行间,甚至改变了原有的故事。

不管旁人能不能看懂或者接受,但那至少能使我内心轻松一些罢了。

那是我们不曾认识的命运,它隐藏在水面以下,像深海中的鱼。

什么是必须发生的?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什么是不得不承受的?

那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和悲伤。

或者,当妖精的记忆都失去的时候,还有人会为心中所相信的,所景仰的而甘愿牺牲生命。然而……有谁在乎?

战士孤独的灵魂化星而陨,然而有谁在乎?

夜幕下,细密的雨丝织成无可逃避的天网,不变的是音乐;变的,是心。

2001/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