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文学

《小鱼的向日葵》明晓溪

-2019 年 7 月 25 日Ctrl+D 收藏本站扫描 星月文学 二维码,微信也能看小说!

关灯 直达底部

1

一盆小小向日葵摆在旭华高中学生会会议室的桌上,墨绿的叶子,灿烂橙黄的花盘。

夏树坐下时,那朵向日葵恰好朝着他活泼泼地笑。

他也笑了,手指轻轻抚弄花瓣。

学生会其他的同学陆续走进来,看到那盆向日葵,一个个睁大眼镜:“哇,好可爱的花啊!从哪里弄来的?”

“哈哈!我知道!”文娱部长卫涛凑近夏树,作个鬼脸,“一定是某个暗恋你的女生送的,对不对?”

“那还用说,我们学生会主席夏树同学优雅帅气,功课优秀,又是排球高手,不知道多少女生为之迷恋啊!”体育部长余超仔细打量向日葵,“喂,快看看是谁送给你的,应该会有字条吧。”

夏树笑着说:“别开玩笑。可能是小鱼拿来装饰会议室的。”

“是吗?小鱼?”

卫涛朝正擦桌子的凌小鱼大声问去。

凌小鱼的身子顿时僵住,手指扣紧抹布,她慢慢转过身,脸颊通红:“呃,我……”

“有字条!”余超惊呼,墨绿的叶子下,露出一张淡黄色小小的卡片。夏树伸手欲拿,却被余超眼疾手快先抢走了,“哈哈,这次是哪个纯情女生呢?你如果不要,记得把机会留给我们啊!”

那一边--

凌小鱼浑身的血液向头顶冲去,耳膜轰轰作响!

夏树起身想把卡片夺回来:

“不要闹了,快给我。”

余超躲得远远得,一脸坏笑:“知道你从来都为那些女生保密,怕传出去让她们名声不好听。放心啦,大家都是兄弟,一定会为你严守秘密的,就满足一次我们的好奇心嘛,大家说对不对?”

“对!”其他的学生起哄地喊,“快看是谁?”

“送给夏树……希望你每一天都像向日葵一样灿烂……”余超读着卡片,忽然瞪大眼睛,“落款是……”

淡黄的卡片上,用蓝色的水笔画了一条小小的鱼。

余超震惊地望着凌小鱼。

怪不得,刚才他觉得那字体有些眼熟。

凌小鱼脸色苍白,双腿发颤,眼前阵阵发黑,她觉得自己立时就要晕过去了。

目瞪口呆的余超,紧张苍白的凌小鱼,两人对视而立,寂静得古怪。其他学生不解地喊:“怎么了?快说啊,是谁?”

夏树扶住发抖的凌小鱼,用手背试试她的额头的温度:“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

他的手背那么温暖。

凌小鱼的眼底霎时涌进泪水,她用力咬住嘴唇,拼命克制全身的颤抖:“是我……”

她的声音很轻。

夏树怔住,手背僵在她的额头。

凌小鱼握紧双手,鼓足所有勇气:

“向日葵--是我送的!”

这声音出乎意料的大,回荡在学生会的会议室。

然后是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跟余超一样目瞪口呆。

凌小鱼闭上眼睛,再没有勇气去看大家脸上的表情。

夏树的手离开她的额头。

刚才还告诉自己要很勇敢的她,忽然有种哭泣的冲动!

然而,紧接着--

她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温柔地抱紧了一下,然后是夏树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她怔住。

其他同学大叫:“什么?!臭夏树!今天是你的生日?!居然只告诉小鱼一个人吗?!看我们怎么罚你!”

夏树微笑:“罚我放学后请大家吃饭好不好?”

“我们还要唱歌!”

“好。”

“哇!太棒了!”

2

凌小鱼暗恋夏树整整两年了。

其实,她也知道他是不会注意自己的。

她不漂亮,只是还算可爱;功课排不到前几名,不过是中等偏上的成绩;没学过舞蹈唱歌,晚会表演没有她的机会。

太普通了,凌小鱼有时沮丧地想,她还不如坏一点,就像电视漫画里的坏女孩一样,迟到,跟老师吵架,行为怪诞不羁,好歹会稍微引起些他的注意吧。可是,那些事情她做不来啊,父母会伤心的。

而夏树是全学校最出色的男生。

他长的帅,一米八的修长身材,整洁的白衬衣牛仔裤,微笑的唇角,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让女生眼睛发亮。他功课很棒,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物理竞赛获得一等奖,成为学校的骄傲。他还打得一手好排球,高高跃起扣球得身姿帅得可以令时间凝固,就是那凝固的一刻,凌小鱼对夏树一见钟情了。

她做过最具勇气的事情应该就是加入学生会吧。

高一时,学生会招新,她报名了外联部。当时报名的同学很多,她并没有什么优势,同学们认为她一定会落选的。不过为了能和夏树有接近的机会,她硬是厚着脸皮跑遍了整座城市所有可能的企业,终于拉到了五家公司赞助学校的篮球赛。

当她踏进学生会宽敞明亮的会议室时,夏树从电脑前回转身子,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上他高挺的鼻梁。

他看向她,眼睛清澈明亮,微笑如春风:

“你好,我是夏树。”

她呆呆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却激动得泪水狂流!值得了!被无数家企业冷冰冰拒绝,自尊心受创,吞掉眼泪继续去吃下一家企业闭门羹得委屈,全都值得了!

后来,凌小鱼对表姐说,以前远远看着他,就觉得他很好,谁知道越接触他,就越觉得他好!

表姐问她,好在什么地方?

她说,什么地方都好。都说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毫无缺点的人,可是,他真的完美得什么缺点也没有。

表姐大笑,果然暗恋到走火入魔了。

暗恋其实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看不到他,心里像有一根弦被扯着,扯得酸痛酸痛;而看到他,心脏又会跳得飞快像是随时会从胸膛里蹦出来,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笨拙得像个傻瓜。

暗恋让日子过得飞快。

想他,见到他,再想他,再见到他,然后又开始想他……

如果能够选择,凌小鱼宁可永远生活在这种酸涩的甜蜜中,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如此优秀的他,但能够在他的身边,总有一丝幻想的希望。

可是,父母要调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她要转学了。

表姐边翻着时尚杂志边心不在焉地说:“如果不告白,可能会永远遗憾;如果告白,可能会永远痛苦。”

凌小鱼听得怔住。

表姐瞟她一眼:“遗憾喝痛苦,你自己选择吧……我要是你呢,会选择‘遗憾’。遗憾最起码还是有美感的,告白被拒绝的话,会很‘痛苦’的哦。”

凌小鱼抓抓脑袋,脸有点红:“你说……那个……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呢?”

表姐合上杂志,叹气:“就是说嘛,不告白的话,你总算还可以继续做梦。”

凌小鱼被这一闷棍打得眼冒金星。

思想斗争了整整九天,凌小鱼终于在第十天得凌晨,瞪着镜子里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定决心--

她要告白!

3

生日蛋糕的蜡烛吹息。

卫涛兴奋地喊:“快说,你许了什么心愿?是不是要交个最棒的女朋友?!”

夏树微笑着摇摇头。

郑宜好奇地问:“学长,你交过女朋友吗?”

凌小鱼紧张地屏住呼吸。

“没有。”

“哇,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一个也不喜欢吗?”郑宜睁大眼睛,“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夏树笑如清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呢?”凌小鱼想也没想,冲口而出。

众人惊住,瞪住她。

她的脸“刷”地一下涨红。

夏树的眼睛黑亮清澈:“你什么?”

“我……我……”凌小鱼缓不过气。说啊,说出来!就说,我呢,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呢,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很好。

“我……我也很好奇……”

夏树笑了,揉揉她的脑袋:“你呀,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功课一定会更好。”

“哦。”

她的声音闷闷的,赶忙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眼底忽然涌上的泪水。

男生们在喝啤酒,女生们在唱歌。

凌小鱼窝在沙发里,满脸沮丧,情绪低落。后天,她就要转校了,今晚可能是最后和他在一起。可是,她的两次告白都失败了。

怎么办……

她深呼吸,视线向夏树看去。

男生们在起哄,逼着夏树喝下一整瓶啤酒。他为难地推拒着,脸颊已经有些晕红,眼中闪着碎碎的星光。

“不行,再喝就真的醉了。”

“醉了怕什么!咱们送你回去!说好了啊,今天不醉不归!”大家起哄,一心想着看他如果喝醉会不会变得很有趣。

夏树笑着连连摇手。

“我替他喝!”

凌小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过余超手中的啤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脸颊刹时就醉得通红。

众男生目瞪口呆。

女生们也看得傻了眼。

夏树急忙将啤酒瓶从她手里夺回来时,她已经喝得只剩瓶底了。她摇摇晃晃,伸出右手指摇一摇,嘿嘿笑着,声音断断续续:

“不……不可以……让学长……让学长喝太多酒啊……学长……有胃病的……呵呵……还要喝多少……说……我全都替了!”

余超瞪着凌小鱼:“喂,你不是也从不喝酒吗?”以前聚会的时候都只见她喝果汁的。

“为了学长……做什么都可以!”

凌小鱼眼睛亮如火炬,直直望住夏树,然后,酒气上涌,她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夏树眉心紧皱,扶好她:“你喝醉了。”

4

夜风吹来,凌小鱼的酒劲渐渐散了。可是她不想告诉夏树,依然把脑袋窝在他的肩上。他的体温透过衬衣传过来,熨暖她的面颊。静静地,她哭了。

他背着她走过一个露天篮球场。

从高处洒下的灯光,将他和她的背影投得好长。

“小鱼……”

他担心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把泪水擦干在他的衬衣上,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坐在石阶上,她捧着脸发呆,他坐在她的身边。

夜越来越深。

“学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轻声问。

“你说。”

“我……”她咬紧嘴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暗恋一个男生好久好久,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告白。你--可以帮我吗?”

夏树望着她。

她努力微笑,抬头看着他:“拜托好不好?你认得他的。”

“是谁?”

“他--就在我的眼睛里。”

夏树怔住。

她黑白分明的双眼,明亮惊人,他的影像映在她的瞳孔,闪啊闪,闪得人忘记了如何呼吸。

“小鱼……”

她等着,等他继续,他却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眼睛渐渐黯淡下来,身体内仿佛有一处“啪”地裂开了。

凌小鱼用力吸一口气,微笑,笑容微微发抖:“好了!我成功了啊!终于说出来了!很勇敢对不对?我很佩服自己呢。”她连珠炮般快速地说着,不让自己去理会发抖的身子,“学长,不用担心啊,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所以我也不会很难过啊。谢谢你送我回家,我走了,再见!”

她跳起来,慌忙地对他摆手,往家的方向跑去。

露天球场的灯光高高洒落。

她的背影慌忙的像个小孩子。

刚转过身,泪水就疯狂地淌满她的面颊,她边跑边用手背去擦,泪水却越涌越多,终于,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有脚步声走近她。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走开啦!”

抬起头,她哭得稀里哗啦,满脸狼狈:

“我哭不是因为你,是恨我自己没出息!我练习过好多好多次的,应该微笑着对你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再暗恋你!然后,我就会很努力地把你忘掉!可是……我好难过,我的心好痛……”

她放声哭着:

“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只喜欢我一点点也不可以吗……我讨厌你!……”

夜风轻柔地吹过。

夏树望着哭泣的她,微笑中带着叹息:

“喂,这么容易就讨厌我了吗?”他揉揉她的脑袋,声音轻柔,“那样的话,怎么相信你会一直喜欢我呢?”

她睁大眼睛,呼吸停止。

“你要转学了对不对?我在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些表格。”他用食指弹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说,“都要走了才来向我告白吗?如果我也喜欢你,那怎么办才好呢?”

“我……”她沮丧地低下头,“你才不会喜欢我。”

“苯丫头,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他微笑,“因为喜欢你,不希望你成为他们取笑的对象。”

她愣住,傻傻地望住他。

夏树又揉揉她的脑袋:“我会想你的。”

“学长……”她用力吸一下鼻子,不想哭,可是眼泪仍旧哗啦啦地流下来,“学长,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的笑容温柔:

“嗯,喜欢。”

她又哭又笑,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幸福得马上就要死掉了。

“再等一年好吗?”他用手指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一年以后,我们再来看这种喜欢能不能再进一步。”

“一年?”

“一年后,你考进我读的大学里。”

凌小鱼怔怔望着他。他已经被保送上了那座著名的学府,可是,明年她也能考进去吗?

“学长,你在骗我对吗?”她问。

“……?”

“你怕我伤心,影响学习,所以才安慰我骗我一下下对吗?”

夏树淡淡一笑:“你这样认为吗?”

凌小鱼望着他。

她的眼眶依然微红,但眼中的泪水慢慢风干,目光渐渐澄净。或许他只是安慰她,可是,他终究会给她一个机会。

她握紧拳头,用力地说:

“你等我啊!我一定会再次成为你学妹的!”

夏树微笑:“好。”

然后,两人静静坐着。

灯光洒下,露天球场寂静无人,夜风轻轻吹过。

“向日葵很可爱。”他忽然笑着说。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向日葵吗?”

“……?”

“你就是太阳,我就是向日葵。其实,就算没有约定,我也会努力考进你的学校的。”

“不是说,告白被拒绝了,就会忘掉我吗?”他敲敲她的脑袋。

她的脸红了,低下头:

“不那样告诉自己,怎么能鼓起勇气来啊。”

夏树笑了,轻轻握住凌小鱼的手——